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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fēng)
盱眙山腰，隱隱狀城郭，同騎者適盱眙人也，云古盱眙城在山上，永樂南下，三攻之不克，后夷平，使居民散居其下，甲午夏，余舟過盱眙，見縣無城，郭又在山下，不類古書所載，心甚訝之，今南來始悉其故。乙酉，豫王渡淮，抵揚州實道此云。
疇昔讀南史，實壯盱眙城。
佛貍百萬師，飲馬長江濱。
兩淮無立草，何況兗與青。
玄漠棄軍走，義恭議南奔。
盱眙彈丸地，氣足吞虜人。
臧質(zhì)固勇悍，沈璞何英英。
封溲怒致敵，殺尸與城平。
三旬銳盡退，中國威始伸。
夕陽登南嶺，山腰壘星星。
如環(huán)連復(fù)斷，心疑城郭形。
鞭視詢父老，果云古城根。
人和固第一，地利亦非輕。
如此據(jù)高險，兵士有所憑。
所以虜勢眾，仰攻勢不能。
土山既難棲，沖車頹數(shù)升。
不然虜百萬，肉薄何難登。
忠如常山守，竟遭祿山烹。
思政守長社，終于城潰奔。
人地兩相濟，負(fù)隅虎敢攖。
我昔長淮來，縣在山之陰。
驚訝卑散甚，今始豁心情。
于茲知古人，形勝咫尺爭。
奈何無遠(yuǎn)謀，自撤金陵屏。
有險不肯踞，坐令寇縱橫。
有隼逐鵪鶉，皇回見人投。
兩翩塌地飛，拍拍如有求。
主人頓起憐，手援置案頭。
為之許長久，即向僮仆謀。
先有鸚鵡鳥，鳥去籠在否。
其籠頗寬敞，堤防事事周。
諒無狐貍患，鷹鶻眼敢偷。
安頓使得所，于我心無憂。
胡為忽僵仆，轉(zhuǎn)側(cè)向兩眸。
羽毛蹙一片，細(xì)腿如繭抽。
傷哉膽驚破，痛定魂難收。
剪紙招其歸，書符騙其讎。
炬火熨其體，溫湯暖其喉。
腹伸漸趯趯，抖擻何赳赳。
悍氣欲赴斗，老拳應(yīng)無儔。
懸之廊檐下，群雀遠(yuǎn)啾啾。
明日復(fù)來視，頭破血迸流。
往來滿籠撞，思飛無時休。
誡以勿復(fù)爾，斯籠可優(yōu)游。
外物既不干，飲啄免力搜。
粲粲白粱粟，涓涓泉滿甌。
向者浪跳躍，幾幾飽鵂鹠。
今胡不少慰，留滯勝戈矛。
物性卒難改，放之無怨尤。
為謝敝籠窄，任爾天衢游。
為客厭長夜，雨聲滴君心。
君心何太苦，有夢到鄉(xiāng)城。
為語階前雨，鄉(xiāng)心我獨輕。
飄零秦地?zé)o歸客，走馬看花紅一色。
十里錦霞燒碧天，如迎如卻似飛仙。
近看不及遠(yuǎn)看好，開滿不及開半巧。
凡花大抵盡當(dāng)然，而杏尤宜如是觀。
櫻桃正綻香盈蒂，欲開不開見花態(tài)。
春風(fēng)得意正佳時，遲來五日看殘枝。
下馬獨吟真解語，茗賞酒賞總無取。
我聞今日曲江邊，一枝不見惟寒煙。
繁華一旦生荊棘，即如才士遭淪沒。
可憐如許杏花林，不照簪裾照野人。
安知我在盛唐日，?筆不占杏林春。
獨游如瞽者，山徑貿(mào)貿(mào)去。
歧路聳兩肩，蒼茫左右顧。
小心問路人，應(yīng)答音齟齬。
途遇香客李，暗空耀一炬。
導(dǎo)我選勝行，泉石歷歷數(shù)。
既過莎蘿坪，上方峰驀豎。
定議先往游，少憩整部伍。
選鋒望峰進，少年兢起距。
笑我謝懦足，余勇吾賈汝。
巉崖實面迎，側(cè)石如相拒。
雖有鐵綆垂，仰視退幾步。
如士初從軍，即與巨敵遇。
未嘗習(xí)刺擊，安得不悚懼。
前者既躋攀，騰身余自鼓。
手足先后移，一失不復(fù)取。
聞昔萬歷初，鎖斷墮幾許。
四十有八人，于此跌成腐。
倚壁為長嘆，游興寧少沮。
吳秦三千里，容易到此土。
肯效羊公鶴，當(dāng)場不復(fù)舞。
志一則氣從，斯須過險阻。
巖花紛綴邑，實立見松樹。
鳥道出沒盤，石洞云霞佇。
徙倚望同游，便捷如猱鼠。
回頭招我上，綿力分外努。
十里躋峰巔，倒地伸兩股。
喘定舒望眼，頹陽促去侶。
紛紛緣崖下，寥廓湛天宇。
峰色泥孤客，高寒難久住。
踉蹌逐殘照，崢嶸踏舊路。
徒驚上下勞，不見登臨趣。
恍惚夢中游，醒不知其處。
清晨登三峰，不知高若茲。
青天實咫尺，凡骨焉能梯。
回觀萬象妙，頓忘所歷疲。
千尺?第一，高崖勢倒垂。
阻絕登峰路，如與人相持。
冉冉回心字，至今使我危。
井底垂鐵綆，風(fēng)雨藏蛟螭。
寄目于手足，左右相因依。
入?篆壁蝸，出?摩空翚。
飛猿一線過，犁溝險倍之。
面削不受屐，額凸綆難施。
天然得霤道，深闊稱一犁。
相傳老君力，再拜溝旁祠。
溝上最險者，二匾勢傾攲。
蒼龍嶺嶄甚，萬丈豎深溪。
長劍倚天外，此語善品題。
三峰無此嶺，萬古知是誰。
如人伸一臂，接引其下為。
早與眾人約，部伍宜整齊。
隘處魚貫上，坦處雁行馳。
勝境輟行玩，歧路告眾知。
議會然后進，庶幾免參差。
豈知烏合輩，難束以程規(guī)。
鳥分而獸散，各自為東西。
宗土祠以上，更無一人隨。
獨笑蓮花巔，綱尋洗頭池。
身與云俯仰，目蕩天四陲。
書生眼孔小，易題山水詩。
一邱與一壑，下筆兢淋漓。
見此大山水，氣奪難措辭。
或題數(shù)千言，通套而支離。
我來書所見，聊以備追思。
今年二月晦，楊花迎馬蹄。
去年四月朔，始見楊花飛。
胡為早一月，似送行人歸。
秦人不可友，秦地不可棲。
斗米錢半千，燒柴如燒扆。
尺鯉臭始售，薄酒濁不釃。
饃饃叫滿街，五味獨重醯。
一語輒攘臂，鬼蜮工面欺。
北悍而南詐，秦俗兩兼之。
二麥稍不收，鳴鏑門外馳。
殺人眼不瞬，攘奪至衫衣。
今者旱最甚，麥槁畝如炊。
靈旗走巫覡，原野春慘悽。
況我客二載，看囊惟有詩。
貧賤減意氣，見人便頭低。
去去恐不速，楊花何依依。
愿假春風(fēng)力，吹汝過隋堤。
潼關(guān)之失，實系天下存亡。當(dāng)是時，賊雖破中州諸郡邑，然破而不守，或守而不固。而我楚豫諸大帥尚犄角其閒，既得秦中，則天下形勢全為賊據(jù)。假名號以聳動四方，資險阻以休養(yǎng)氣力，于是回戈東指，席捲晉趙矣。晉趙非不能守也，膽落于潼關(guān)之破，而不能守也。枝葉既披，根本自拔，燕京孤城，有探囊取耳。向使潼關(guān)不失，賊決不敢率烏合之眾竟抵京師，何者，頓兵堅城之下，旬月不克，天下勤王之師，四面而至，如虎投阱，弗可逃矣。由是言之，潼關(guān)之失，豈止一城一衛(wèi)事而已哉。昔杜子美作潼關(guān)吏，有曰：請囑防關(guān)將，慎勿學(xué)哥舒，今則曰慎勿學(xué)孫傳廷可也。予故即前詩之意，反覆極論以告，不厭煩屑云。
潼關(guān)何崔嵬，云是秦門戶。
左河而右華，天然鍵鑰處。
金城雖千里，藉此領(lǐng)天府。
有事但閉關(guān)，孰敢間險阻。
我聞孫傳廷，受命總師旅。
天予禦平臺，賜劍親授斧。
部署嚄唶將，所統(tǒng)貔貅伍。
誓當(dāng)靖妖氛，豈特有此土。
夜半聞賊來，倉皇竄河滸。
堂堂大督師，可憐抱頭鼠。
將士奪門奔，反恨關(guān)城堵。
滿街頭擊撞，賊到跪道左。
解甲搏顙降，刳胸?fù)Q肺腑。
為賊作前行，盡是干城侶。
晨從華陽來，解鞍日未午。
登城步屧周，春風(fēng)淡相煦。
語燕立平沙，草坡散群牯。
以見證所聞，百二今猶古。
壯哉造化心，洪縫鑄此苦。
連山勢奔騰，到此實左顧。
黃河南面趨，萬里抱其股。
堅城綰其口，河山益軒舉。
屹如當(dāng)?shù)懒`，悍若負(fù)嵎虎。
秦嶺手護頭，中條子顧父。
涇渭為內(nèi)束，函谷乃外拒。
一夫禦萬夫，誠哉古人語。
臨晉渡既防，彌縫闕易補。
賊勢雖猖狂，所下皆絕圉。
頓兵堅城下，仰攻勢自阻。
地道既難通，沖車敢亂舞。
憑高發(fā)礧石，坐看賊糜腐。
奇兵出賊后，間道絕挽輸。
城堡無可掠，棲畝少稷黍。
當(dāng)時眾大帥，旌旗壁楚豫。
堅守旬月開，大兵定云赴。
函谷如篋底，天設(shè)此阱罟。
尚當(dāng)誘之入，何況死自取。
合擊此敝師，全部俱可虜。
二崤先軫謀，盱眙臧質(zhì)武。
河陽靴中刀，□昌城頭鼓。
四者有一焉，足以報圣主。
不然如寧州，女秀強支拄。
丈夫擁強兵，豈不如一女。
奈何棄關(guān)奔，天險資闖鼓。
稱號聳四方，休力養(yǎng)毛羽。
徵粟于云陽，取材于杜鄠。
三輔五涼閒，壯勇就喔咻。
諸股賊小帥，源源集幕府。
頹然抵燕京，孤城難撐拄。
君為社稷死，臣系新朝組。
窈窕上林花，凄涼故宮虞。
東鎮(zhèn)出下策，開關(guān)納猰貐。
鹿死不擇音，事急將伯助。
借仇報仇來，以毒攻毒去。
毒去國已亡，元氣有幾許。
豈知久耽耽，竟墮其術(shù)數(shù)。
賊為虜先驅(qū)，我為虜開路。
鷸蚌兢相持，兩肉歸漁父。
痛哉三百年，百戰(zhàn)我太祖。
我觀天下形，地勢爭尺咫。
潼關(guān)與渝關(guān)，險厄?qū)嵪嗨啤?div class="22zy2vz" id='poem_sentence_60_694874_comment'>
渝枕山海閒，潼介河山里。
秦隴天下頭，渤碣天下尾。
東西氣相應(yīng)，潼失渝亦啟。
向使潼不失，據(jù)險誓效死。
何至明天下，嗚呼竟若此。
興亡屈指籌，夕陽去如駛。
悲歌下城頭，潼關(guān)禍之始。
項王潰圍出，虞姬以死別。
人日兒女態(tài)，惓戀難決絕。
女子如虞姬，何其反撇脫。
吾知烏江刎，定為姬所激。
不然渡江東，猶是王一國。
晨過靈璧郊，英風(fēng)起路側(cè)。
停驂閱古碑，吊此貞烈魄。
盡洗兒女語，恐辱丈夫節(jié)。
好奇太史公，竟失其本末。
空傳美人草，千載有遺血。
注：甲午六月，余自中州由淮入江，從左公赴江右任，行次烏江，颶風(fēng)大作，余等三舟，才收港下碇，馀二十艘，其一人無恙焉。當(dāng)是時，楚師瓜代，舟蔽江下，覆溺者眾。余等從船上觀，見其飄蕩擊撞，呼號顛連之狀，人為之戰(zhàn)栗。其帥舟，風(fēng)截桅為二，上桅隨風(fēng)蓬捲，去舟漩轉(zhuǎn)江面久之乃定。相傳烏江古有項王廟，極威靈，過必祈賽，否則風(fēng)濤不能濟。有書生賦一詩譏之，神遂絕。此豈王威靈之所致耶，不然何其暴也。明日閒道謁王墓，瞻其遺像，再拜而退，曾有詩吊其豪烈，今失矣，因附志。
禽鳥歡晴山，寂坐群聲閒。
多事口陪客，主人真好閒。
名泉烹白乳，對酒清心顏。
我昨聞此泉，便脫頭上冠。
一瓶走十里，兩肩今尚酸。
初嘗掩其美，師意殊不然。
另烹泉飲我，入口涇渭懸。
虛滑舌上過，此獨生回涎。
醞藉耐咀啜，多飲腹不便。
如果得橄欖，李柰何足餐。
如釀得醍醐，魯酒向壁捐。
或云此山液，較力重一鍰。
或云利沉疴，兼補腰腎堅。
宿昔志學(xué)道，結(jié)廬期泉邊。
飲汲以終老，何難成飛仙。
瓶罌走四海，空說惠山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