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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賦
荽茗賦 宋末元初 · 俞德鄰
吾聞秦逢氏子有迷罔之疾,視白為黑,饗薌為臭,擷穢荽以盈握,溷綠華而三嗅。
哆茗戰(zhàn)之收勛,擬襄羊于宇宙。
因澤余服,闖其廬而告之曰:「我稽《農(nóng)經(jīng)》,著茲仙茗,雖霜厓之孕秀,寔天葩之發(fā)穎。
木凍兮尚癡,蟲蟄兮未醒。
于是北苑龍焙,西山鶴嶺。
露茁碧芽,煙攢紫筍。
紛采掇于晨朝,衒云腴之絕品。
效包茅之入貢,先驲騎而馳騁。
幸天顏之一粲,表食芹之懇懇。
遺珍滯璧,賁于丘園。
幽人隱士,寶若玙璠。
分地壚之宿火,汲瑤井于未渾。
響松風(fēng)于石鼎,滃漚餑以云翻。
籠紗帽而一呷,庶肩吾之滌煩。
回視薄耆之炙,與夫浮蟻之尊,曾土苴之不若,奚酪奴之敢言?
故投以刀圭者拗,相和以胡麻者渴。
羌金帶紫茸,櫝藏于三品;
鞠苗蘆菔,瓊報(bào)以二囊。
豈荒畦之辛穢,亂官焙之馀香。
而況味甘兮非薺,氣葷兮類韭。
夜嗅兮目昏,朝餐兮胃嘔。
俾汎雪華于兔毫,亦媵先施以嫫姆」。
逢氏子勃然變乎色,曰:「人有好尚,物無美惡。
太牢之味,非劣于敗菹;
絲竹之音,匪慚于椎鑿。
然不肯以此而易彼,蓋以性安而不怍。
是故紉蘭緝蕙者以逐臭而為非,嗜炭美痂者以饌珍而為噱。
其見雖殊,其適一也。
且子亦嘗諏詢往事乎?
叔季之世,賢圣逆曳,憸壬猖披。
彼藍(lán)色而鬼貌,豈斷菑與蒙魌?
伊豺聲而蜂目,豈削爪與植鬐?
然時(shí)君旨其言而心悅,甘其佞而色怡。
亦由嗜好之同異,是以忠邪之背馳。
子不彼誚而獨(dú)我嗤,非滯礙而不化,或癡瑰之未醫(yī)」。
余無以對,倚戶而歌曰:「拾珠琲兮陽坡,分銀蟾兮澗阿。
返柴門兮自樂,嗟世溷濁兮奈何」?
逢氏子涊爾而羞,蹶然而起。
雖痼疾之未瘳,亦忻忻而啟齒。

斥窮賦 宋末元初 · 俞德鄰
柳下惠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
然而揚(yáng)子逐貧,韓子送窮,何也?
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
余感而作賦曰:
歲在執(zhí)徐,月旅太蔟,辛亥御日,陽風(fēng)應(yīng)候。
俞子刈荊掃室,剪蕉載糗。
委敝裘于道傍,揖窮鬼而三咒:「伊造化之亡私,匪奇偏于賦受。
堯何疵兮殄世,瞽何飾兮裕后?
桀何德兮瑤臺,憲何尤兮甕牖?
何奡武而湯偏,何蹠肥而夷瘦?
何壤耄而由醢,何回夭而篯壽?
何闔閭之死而金玉其穴,何黔婁之亡而手足不覆?
非爾鬼之比周,孰主張而錯(cuò)繆?
爾或有識,去勿躊躇。
余非韓子,燒船與車,延爾上座,為爾所諛」。
言訖,惏慄密率,?霵曄捷。
跳踉出戶,宣辭詭答。
謂「余朋儔,非六非四。
匪今斯今,立名垂字。
顯允韓子,實(shí)為我仇。
子何人斯,而亦我尤?
鉆卬沈研,聚螢刺股,子之懶惰,無與為伍。
鼮鼠竹書,孰視堇睹?
誰謂學(xué)窮,而闖子所。
斗饤為工,汗瀾為拙。
子獨(dú)芚芚,固守前轍。
棘林熠耀,頃刻冒沒,焉有文窮,而子虛喝?
子數(shù)之奇,地亡立錐,瓶粟婁空,乃分所宜。
飲河巢林,聊以自怡。
賦命如此,何窮之為?
涕唾流沫,顩頤蹙頞。
刎頸論心,死生契闊。
子獨(dú)索居,煦煦孑孑。
豈有交窮,忍為子孽?
然子之所以顛沛流離,若愚若癡,謗譽(yù)交集,悶然莫知,則彼智窮之為也。
吾試與子言之,可乎」?
余曰:「唯唯」。
鬼曰:「惟人一心,函喜與怒。
發(fā)而中節(jié),繄性之故。
一溺于偏,為害為蠹。
故喜之偏者,為屋烏之憐;
怒之偏者,為水蟹之惡。
今子之矯矯昂昂,為世所狂,懵然意行,坎窞康莊。
非彼智窮,孰為子殃?
媕娿傴僂,突梯卷臠,滔滔皆是,子寧不然?
非彼智窮,孰詒子愆?
犁靬眩人,踶跂蹩躠,趨者瀾倒,子徒揭揭。
非彼智窮,孰滋爾闕?
篣格酷烈,斲人膏血,紆朱懷金,子顧不悅。
非彼智窮,孰為子賊?
子不彼惡,惟我之斥。
囂昏黮黕,疑莫子匹」。
余于是再拜稽首,卑疵稱謝。
俄而智窮喑惡叱咤,曰「爾眾鬼,我朋我儔。
坐我交衽,行我聯(lián)鑣。
泛泛漂泊,我惕我驚。
嘯歌娛樂,爾肆爾憑。
鍖銋咇唧,我不爾能。
雜遝拔摋,人不爾懲。
不我能畜,而反我憎。
逝將去女,避彼弋矰。
翻云覆雨,誰復(fù)爾矜」?
紛眾鬼之愧赧,皆戍爾而失色。
既吻吮以??,復(fù)敞罔而皇惑。
余方命玉友行成其間,而起視四座,分患耦俱,已笑言而啞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