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熊盛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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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簡介

人物簡介
王蟄堪,名景泉,字季洲,號蟄堪,1949年生,河北霸州籍天津人。早年從寇夢碧先生習詩古文辭,詞宗南宋。
半夢廬詞·序
《序》  作者:熊盛元 吾友王君蟄堪,受業(yè)于津沽寇翁夢碧之門。
服膺常州詞派之說,深得夢窗碧山之神。
其詞要眇低徊,中含幽約怨悱之情。
蓋其倚聲之際,必盡搜吳、王及清季四家同調之詞,涵泳其中,揣其體氣,味其聲情,從不騁才使氣,率爾操觚。
故一詞之成,動輒經旬,“其至者,莫不惻隱盱愉,感物而發(fā),觸類條鬯,各有所歸;非茍為雕琢曼辭而已”(張皋文《詞選敘》)。
蟄堪之詞,頗得老輩激賞,廿年前即名滿天下,吟壇作手,談及倚聲,無人不知津沽半夢,可謂“天下誰人不識君”矣。
比年以來,老輩紛殂,能賞其辭藻之凄艷者,固不乏人,而能探其詞心之幽窈者,恐已寥寥。
嘗有人告我曰:“蟄詞美則美矣,無奈不明其旨何!
”更有人以為,蟄詞一味擬古,了無時代氣息。
殊不知“夫詞者,君子為己之學”(況周頤《蕙風詞話》),重在一己之性情襟抱,而“性情與襟抱,非外鑠我,我固有之”,所謂“委心任遠,不失其為我。
知足常樂,不愿乎其外”(出處同前)是也。
蟄堪本性情中人,率直純真,灑脫豪爽,樂則大笑,悲則慟哭,年雖花甲,心尚孩童。
然其并未忘世,每將萬不得已之情,傾注毫端,辭藻密麗,興慨無端,身世之悲,家國之恨,若隱若現(xiàn),似有還無,此即常州詞派所謂“寄托”也。
惟蟄堪雖主“寄托”,而又不過于粘滯,一如周止庵所言:“詞非寄托不入,專寄托不出。
一物一事,引而伸之,觸類多通。
驅心若游絲之罥飛英,含毫如郢斤之斫蠅翼。
以無厚入有間。
既習已,意感偶生,假類畢達,閱載千百,謦欬弗違,斯入矣。
賦情獨深,逐境必寤,醞釀日久,冥發(fā)妄中,雖鋪敘平淡,摹繢淺近,而萬感橫集,五中無主,讀其篇者,臨淵窺魚,意為魴鯉,中宵驚電,罔識東西。
赤子隨母笑啼,鄉(xiāng)人緣劇喜怒,抑可謂能出矣”(《宋四家詞選敘論》),故其詞獨具鮮明之個性,而字里行間,亦折射時代色彩,倘能由此尋繹其詞旨,則雖不中亦不遠矣。
試舉其《清平樂》詞為例:“莫嗟春去,春似無情樹。
總有柔條千萬縷,肯系春光留住。
春歸不耐鵑啼,傷心獨向東籬。
不是新憐霜菊,是他詩酒相宜。
”詞中四用“春”字,似為傳統(tǒng)惜春題材,應“無寄托”;而觀“鵑啼”二字,則非僅寫實,更有靈均“恐鶗鴂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及唐人“等是有家歸未得,杜鵑休向耳邊啼”之家國之悲,其“有寄托”,已不言而喻矣。
至于從柳下忽到籬東,由春柳轉寫秋菊,本覺翁打破時空、騰挪跳脫慣技,然其用意則不惟自比淵明之歸隱,亦含夢窗“東風臨夜冷于秋”之深慨。
妙在“詩酒相宜”四字,看似恬然,實則凄涼透骨。
《半夢廬詞》中,此類佳制俯拾皆是,無須我呶呶不休也。
吾與蟄堪魚雁訂交,已廿一載矣。
憶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余訪半夢于津門,見壁上懸其手書況蕙風《浣溪沙 聽歌有感》詞:“惜起殘紅淚滿衣,它生莫作有情癡,人天無地著相思。
花若再開非故樹,云能暫駐亦哀絲,不成消遣只成悲。
”當時但覺辭句警人,蘊不盡之意于言外。
至于言外何意,則未曾深入體悟。
而今蟄堪與我,均臨老境,誦“花若再開”之句,不覺萬感縈心,愴然涕下。
想蟄堪手書此詞之時,必已解悟,其先我而覺,幾二十年,姑且不論;而其詞曾受夔笙影響,則可斷言。
蟄堪師從夢碧詞丈,而寇老雖標舉夢窗、碧山,卻每于詞中濟以稼軒之氣;蟄堪以“半夢”名齋,似謂僅得覺翁一半,實亦隱含別開蹊徑之意。
今蟄門弟子,遍及海內,整體詞風雖相近似,而亦各具自家面目,殆可謂“薪已再傳非舊火”乎?
質諸蟄兄,不知以為何如?
二00九年八月三日,歲次己丑,洪州熊盛元揮汗草于炎暑中

人物簡介

人物簡介
何永沂,廣東中山小欖鎮(zhèn)人,一九四五年農歷七月二日在廣州市出生;畢業(yè)于中山醫(yī)學院。長期在醫(yī)院的病房、急診室、門診部一線從事臨床醫(yī)療工作。
點燈集·序(李汝倫)
中醫(yī)生能詩,代不乏其人。我華古醫(yī)書皆古文辭,其中間雜韻語,如《外科正宗》每方下附一詩;《針灸大成》諸證治下皆用七言韻句,《湯頭歌訣》更無須論,此固與詩隔山隔水,然其音節(jié)韻法與詩通。醫(yī)者誦習,久則入殼,曰曲徑通幽,曰習于此,得于彼。中國尚有醫(yī)國醫(yī)人、良醫(yī)良相之說,醫(yī)人心系國運,醫(yī)國人蒙其惠。杜甫雖非醫(yī)生,但家有藥欄,中老年皆曾“賣藥都市”,當通醫(yī)理。蘇東坡亦然,生痔能自藥自醫(yī)而瘉。晚年居常州,知病必不起,乃不為自己開方,此二公皆以醫(yī)國為己志。至近代西學東來,學醫(yī)者讀洋醫(yī)書,寫拉丁文,故浸潤詩道者不多?;蛑^魯迅、郭沫若皆學西醫(yī)者,且終成一代文壇大匠。余曰魯郭原本有古詩文基礎,學西醫(yī)乃半路出家,旋又還俗,是學西醫(yī)而非業(yè)西醫(yī)者,所開藥方只關靈魂,無關體膚?;浐斡酪示龑W于名牌醫(yī)科大學,青于“不宜提倡”之年,長于文化遭革之歲,詩詞如系縲紲,而永沂向此‘囚徒’投懷送抱。既在診室,又倚吟窗,魚與熊掌雙取而不一舍,晝則醫(yī)人,夜思醫(yī)國,皆吹毛求疵,有人善之,有天厭之。君有句云“于國于家猶廢紙,編成哭笑擲江湖”,詩詞之不為世重,難為世用,堪為一嘆。然擲于江湖而廢紙者,豈君詩乎?王陽明曰:“人之詩文,先取真意”,君詩有真哭真笑,真感慨,真性情,投之江湖,江湖有幸。其真為廢紙者,乃無哭無笑,裝哭偽笑,如俳優(yōu)之隨鑼鼓而舞之蹈之,隨弦索而歌之哼之。此類詩多昧于是非之辨,妍媸之分,邪正之識?;蛞苑菫槭?,以惡為善,媚世媚俗,迎時迎節(jié),平庸低劣,摭拾牙彗。此類詩擲之江湖,江湖污染。余曾為詩詞隊列之加長加寬而喜,亦為廢紙之疊高疊厚而悲。俯仰無憾于天地,去來無愧于黎庶,應人逝而詩生,勿人在而詩死,詩固賴錘煉,是精鋼是粗鐵,難欺明眼。有者經久而不銹,有者生日便是死期?!袄疃旁娖f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極似賣矛又賣盾者聲口,即“不新鮮”矣,何又“萬口傳”乎?然細味其意在望“江山代有才人出”,寫時代之真情真事,歌時代之正氣正聲,為時代而呼李杜,勿弄生死同時或朝生暮死之物。 “歌暴尊秦頌圣時,誰能風骨似梅枝?江湖珍重董狐筆,不寫人間造孽詩?!贝擞酪蕬嵲炷踉娭喽l(fā)也。建國以來,運動如兵連禍結,造孽不斷,頌美造孽之詩鋪天蓋地?!鞍笥谛乃馈保说仍娊孕乃乐?,全無半點人氣活氣,悲夫,其心為自家挖出曬乾乎,抑被人掏出剁碎乎? 永沂寫出若干鞭笞各種造孽之詩,蓋詩人以醫(yī)者之明眸審視人間鬼蜮,望聞問切,直思刺肓之上,膏之下,逮二豎子以殛之。然其詩照眼之間,狀似委婉,以心電圖觀之,則起伏跌宕,轟鳴鐘鼓,振幅酣恣,別有頓挫,嚼有馀甘。 “劫有馀哀人半老,史無前例幻全消”,“馀哀”,劫之重也;“半老”,劫之久也;“幻全消”,一道虹影,一幅海市,主觀唯心主義,好夢破滅。凡在劫中助紂為虐,企圖撈取湯汁熱、人肉腥之政客、左棍及盲信盲從盲動,助勢成威之愚蠢,亦“幻全消”矣。 “村童雀躍樂洋洋,除夕家家豆腐香。小巷深宵聞細語:一餐吃了一周糧”。此永沂詩中樸白之作。北方俗云:“富人吃肥豬,窮人吃豆腐”,此時豆腐身價提高到除夕珍品、稀罕物,可見平日豆腐也無。然筆鋒一轉,向更深處鉆進?!耙徊统粤艘恢芗Z”,豈饕餮者一餐猛吞一周之量,實乃一周之量不過一餐而已。細細算來,一月只有四、五餐糧食,一年只有十八天糧食,則人人有餓殍前程。而更可悲者,在餓而不許言餓。言餓得于深宵,得用細語(不敢大聲也)。一九五七年廣東某著名民主人士為民請命,稱“農民面臨餓死邊緣”,被指為誣蔑社會主義,反動透頂。揭發(fā)、批判、斗爭、大右派。小巷中人當然記憶猶新,口中言餓,可能招致口禍。必須枵腹而唱飽,“鼓盆”(空盆)而頌圣:嚼圣德之巍巍兮,填肚皮之脹脹?!熬邮澄鹎箫枴?,吾民皆君子也,舜也堯也。啼饑號寒之權褫無寸縷!天乎,天乎,人間何世! 然政治上遭禍忒深者,仍為腸胃中無脂肪,頭顱中有貨色之文化人?!柏ツ曜筘荡呵飩鳎淮湃搜獪I場”(拙句),永沂正當冠時,然不能少免?!鞍l(fā)配深山為學農,方知水瘦與山窮”;“敲鑼打鼓凍云開,不那寒宵圣旨來。任是山深更深處,也應無計避紅?!保姀奶迫司洹氨茚玑妗敝谢?,即除夕吃豆腐處也。 青少年所謂“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從逆反中再逆反,彼中聰明者開始醒轉,悟道。在實踐中已打破玄機,掃蕩玄虛。 “兢兢戰(zhàn)戰(zhàn)彩云中,紫帶環(huán)腰道轉窮。書要自焚龍要捧,文人無骨可憐蟲”。詩詠某大翰林,位高云上,斑斕得很。為要表忠,自稱要焚毀過去一切著作。此言之出,乃李斯變相焚書之議,終于引發(fā)一場史無前例之焚書烈火,使秦始皇自虧小巫。嗚呼,無骨文人豈止一人哉。出賣朋友同志,取媚當?shù)?,以便“送我上青云”,此為一種,“戰(zhàn)戰(zhàn)兢兢,汗不敢出”,被迫大講違心,此為又一種。雖有差別,后者可原,前者當誅,然為“可憐蟲”則一。 文革已過去二十多年,然此類“蟲兒”,既未死絕,也未凍僵?!芭e國曾歡烹巨蟹,低頭又見小蟛蜞”,蟛蜞,蟹之小者,俟有機會便出穴橫行,威脅農田、水利、堤岸安全。若問蟛蜞姓甚名誰?南京一老教授稱作“牛二”,永沂則道:“柴門聞吠尋常事,識得文痞舊姓姚?!?永沂“不是佳人不是賊,也無風雨也無晴”一聯(lián)膾灸詩界,每使名家擊節(jié)?!耙矡o風雨也無晴”原為東坡《定風波》中結句,作于元豐五年,時烏臺詩案了結,幾死而未死,被下放黃州?;厥左@心,風雨如晦,前瞻來路,布云似蓋。如系佳人,何以遭貶;如是賊,何以免殺。此聯(lián)如贈東坡宜矣。于當代,不是佳人者,不是權貴,不是大款,不是歌星影后……;不是賊者,不再為改造對象,可免于挾起尾巴作人。耐人尋味者,資產階級臭時,此輩頭頂資產階級屎盔,資產階級香時,此輩則摘了資字大帽,與資產階級脫離親子關系,入藉紛紛下崗之無產者內。宜然知此聯(lián)者,初見其人必曰“不是佳人不是賊”,相與大笑。 永沂詩中佳句佳什甚多,此處略舉數(shù)例: 屈原問天我問心,生豈不哀死豈真。厄運檢書為伴侶,棘途強我作詩人,詩愛旁門能啖鬼,我無左道可通神。阿Q氣救心良藥,屢夢乘槎擁白云《放言》 神佛滿天好打油,中華自詡是神州。封來封去神千榜,卻少神名號自由?!吨刈x<封神榜>有悟》 居然戲假能成節(jié),堪令吾徒眼界新。皇歷重翻一頁頁,宮中何日不愚人。《愚人節(jié)打油》 誰復幻虛尋蟻夢,自思無意惹蜂窩。《遣懷》 日落松崗三碗酒,詩成讀者半打人《生日雜詠》 永沂是位好醫(yī)生,晚間仍常有電話問病者,不得安寧,難為他有如許逸興、時間,其研究聶紺弩詩探秘索隱,每有創(chuàng)見,文行則大家學者,使研聶者服。與余推心相交十馀年,儀態(tài)儒雅,白衣秀士。每抽暇自番禺攜酒枉過,則必先招二三好友,酣暢淋漓,忘形爾汝,月旦詩文,考論天下。余患心疾住院,永沂幾每日一長途電話,垂詢查問,給予遙控。其為醫(yī)也,取詩道之溫柔敦厚;其為詩也,取醫(yī)道之濟世活人。時而披發(fā)仗劍,驅狐逐鬼。余敬其人,喜其詩,然從未當面捧之為西子王嬙,十全大補。某日永沂討序而來,曰“知兄病憊,常不忍開口,好在詩有油味,可博一粲,有利于病?!庇嗯腔驳鬲z天堂門外,鬼卒相兇,睛突突焉,刃錚錚焉,余不敢前,執(zhí)永沂詩而挑之,鬼則愈怒,作欲砍狀,余悚然退,自思此人間詩,不足與鬼神語也。乃以平素讀其詩之零碎雜感,拼裝成文,中多藉他酒杯,澆我塊壘,如今假話假貨充斥,余以之冒充曰序,可乎?
點燈集·序(李經綸)
在當代詩人中,何永沂是一個異數(shù)。一些有識之士稱其詩為“點燈體”或“永沂體″,就是因為他的詩,以其卓拔的思想,融鑄古今的藝術,自出機杼的創(chuàng)造意識,對人類命運的終極關懷,厚重的歷史滄桑感,予人以一種全新的感覺。他的許多優(yōu)秀詩篇,已不脛而走,影響越來越深遠。永沂的詩,少有春郊試馬,志得意滿的歡愉,亦罕見花前月下,溫言絮語的陶情。給讀者更多是扼腕的沉痛,仰天長思。許多人愛讀何永沂的詩,倒不是喜歡自找苦吃,而是尋求心靈的契合,思維的警示。在我看來,他的詩思奇崛而又出手自然,冷香內蘊山河熱,恐怕是讀者傾注的主要原因,當人們驚呼當代詩詞的走向之時,早已有一些詩人走在時代的最前列,作出了無愧于前賢的貢獻,其中便包括何永沂。這不能不說是時代的特別恩賜,我想,永沂的詩將有永恒的生命。>/p>
點燈集·自序
先容我借他人高論一用。 顧炎武語錄:“詩文之所以代變,有不得不變者。一代之文,沿襲已久,不容人人皆道此語。今且千數(shù)百年矣,而猶取古人之陳言,一一而摹仿之,以是為詩,可乎?故不似則失其所以為詩,似則失其所以為我。李杜之詩所以獨高于唐人者,以其未嘗不似,而未嘗似也,如此者可以言詩也已矣?!?集黃仲則詩:“只知獨夜不平鳴,更值秋來百感并。一日尚存休滅性,不妨明日有狂名?!?龔自珍語錄:“……詩與人為一,人外無詩,詩外無人,其面目也完。(《書湯海秋詩集后》)” 集龔自珍詩:“幽光狂慧復中宵,塵劫成塵感不銷。賴是小時清夢到,四廂花影怒于潮。” 陳寅恪語錄:“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清華大學王觀堂先生紀念碑銘》)” 魯迅語錄:“古之詩人是有名的‘溫柔敦厚′的,而有的竟說‘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你看夠多么惡毒?更奇怪孔子‘校閱′之后,竟沒有刪,還說什么‘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哩,好象圣人也并不以為可惡?!笕四苁构湃思兒瘢瑒t比古人更為純厚也可見。清朝曾有欽定《唐宋文醇》和《唐宋詩醇》,便是由皇帝將古人做得純厚的好標本,不久也許會有人翻印,以‘挽狂瀾于既倒的?!洹澹ā豆湃瞬⒉淮己瘛芬姟痘ㄟ呂膶W》) 郁達夫語錄:“講到了詩,我又想起我的舊式想頭來了,目下流行著的新詩,果然很好,但是,像我這樣懶惰無聊,又常想發(fā)牢騷的無能力者,性情最適宜的,還是舊詩,你弄到五個字,或者七個字,就可以把牢騷發(fā)盡,多么簡便??!” (《骸骨迷戀者的獨語》) 聶紺弩語錄:“舊詩適合表達某種情感,二十馀年來,我恰有此種情感,故發(fā)而為詩;詩有時自己形成,不用我做?!澹ā叮忌⒁松姡咀孕颉罚拔易髟娭皇且环N文字游戲,說得漂亮一點,是一種不須驚動別人而自得其樂的文字游戲。″(《<散宜生詩>朱正注本后記》) 邵燕祥語錄:“……而打油詩之所以為打油詩,不管各家風格迥異,其關注民生,直面現(xiàn)實,疾惡如讎是一致的;可以說,憂患意識和批判精神,正是這些打油詩的靈魂?!澹ā懂敶蛴驮妳矔脱浴?,見《夜讀札記》廣東人民出版社二零零一年一月第一版)。全文參看本書“附錄″) 錢理群語錄:“……耐人尋味的是,這類打油詩的變體(何按:指周作人創(chuàng)作和議論過的“雜詩″一類),竟在六七十年代的中國,得到了異乎尋常的發(fā)展,而且一直影響到八九十年代的舊體詩創(chuàng)作。其首屈一指的代表詩人,自然是聶紺弩。人說他‘以雜感為詩′,正是承繼著魯迅、周作人那一路的。他自己則一再表示‘微嫌得句解人稀′,舒蕪認為這是‘要與傳統(tǒng)的詩學嚴格劃清界限,懷疑別人是否懂得這個界限,是否仍然用了傳統(tǒng)的標準來肯定他贊美他。′被稱為‘聶體′的打油詩是具有更鮮明的時代特徵的。在那‘史無前例′的黑暗而荒謬的年代,人的痛苦到了極致,看透了一切,就會反過來發(fā)現(xiàn)人世與自我的可笑,產生一種超越苦難的諷世與自嘲。這類‘通達、灑脫其外,憤激、沉重其內′的情懷,是最適于用‘打油詩′的形式來表達的。聶紺弩與同時代詩人(這又是相當長的名單:楊憲益、李銳、黃苗子、邵燕祥……等等)的試驗證明,‘打油詩′的形式,既自由又隨便,為個人的創(chuàng)作留下了比較大的空間,又便于表達相互矛盾,糾纏的復雜情感、心緒,具有相當大的心理與感情的容量。盡管它需要有更高的精神境界,更強的駕馭語言的能力,但我想,在我們這個充滿矛盾的處于歷史轉型期的時代里,打油詩體是可能具有更大的發(fā)展前景的。(《20世紀詩詞:待開發(fā)的研究領域》見《全國第十四屆中華詩詞研討會論文集》)。 當了一次“文抄公″,套用文天祥《集杜二百首?自序》中的話來說:“凡吾意所欲言者,″各家“先代為言之″,且奇警精辟、生動傳神,只好照錄可也。 在下醫(yī)馀為詩,正如聶翁所說的:“只是一種文字游戲″,“旨在自娛″。關于詩的游戲論,在我心中思之已久,正好借此處一吐為快。荷蘭約翰?赫伊津哈在《游戲人》書中有《游戲與詩》一章系統(tǒng)地論及這個問題,哲語連珠,全面詳盡。但西方之說與中國國情終有隔閡,比他早一百多年,清朝詩人張問陶已有一首七絕道破玄機:“想到空靈筆有神,每從游戲得天真。笑它正色談風雅,戎服朝冠對美人″。之后,又有王國維在《文學小言》中道:“文學者,游戲的事業(yè)也?!辈⑦M而說:“文學者,不外知識與感情交代之結果而已。茍無銳敏之知識與深邃之感情者,不足與于文學之事。此其所以為天才游戲之事業(yè),而不能以他道勸者也″。王國維所論之“文學″當然包括詩在內,而且詩是文學“大家族″中最重感情者。古今中外各家的游戲說,我的理解是可歸結為“童真″和“緣情″。童真,“六九童心尚未消″是詩家的最高境界;緣情,出自陸機《文賦》:“詩緣情而綺靡″。一提到“詩緣情″說,人們自然會想到“言志″和“載道″。歷代封建統(tǒng)治者均看到詩在社會有一定影響力,為了為己所用,他們把“言志″、“載道″的真善內涵抽去,而不斷地塞進皇家的私貨,改制成兩把枷鎖,堂而皇之地套在詩身之上;另誘以科舉功名,壓以文字大獄,就像一把雙鋒利劍,欲令天下詩人盡入彀中,于是應制詩年年不絕,代代無窮。后又有“服務論″,詩成了服務小姐,“顧客″便是上帝,要察顏觀色,到頭來只能唯唯諾諾,鶯歌燕舞,供上一笑。后更有“工具論″,詩變得更加可怕了,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的輿論工具″之一,如此,“為詩欠砍頭″(陳寅恪句)隨時地威脅著詩人的心理,這種充滿著血腥味的危險的“游戲″,當然是兒童不宜的了,更何來無忌童言??偠灾?,各家所說的“游戲″是指心靈的游戲,詩詞既然是心靈游戲,塵世當大赦之,不要讓它去“服務″,去投其所好,也無涉功利,要還詩人心中一個兒童樂園,還詩人一角自由天地。任情率真,無拘無束,“來不可遏,去不可止″(陸機《文賦》),錢理群所評的“打油詩″正是這種境界。拙詩道:“我愛詩真略帶油″。 現(xiàn)在,請來看看本書封面,此乃詩書畫印大家林鍇兄設計的,上書“雜花生樹,亂石崩云″八個大字,是我撰的集句聯(lián),“雜″“亂″兩字正好借來形容我這卷“打油詩″?!半s″,朋友們可理解為“雜詩″、“雜文″、“雜家″、也可以看作是“雜貨攤″。此外,“雜花″也是野花,我寫詩既非家傳,也無師承,純屬自通自娛,帶有點野性不足為奇也。至于“亂″,吾詩不言“志″,不載“道″,不入“溫柔敦厚″囿內,不衫不履,無教無法,“情之所至,詩詞自來″而已,上述種種,是不是“亂″了套?但祈讀者不會聯(lián)想到那段著名的最高指示“只許他們規(guī)規(guī)矩矩,不許他們亂說亂動″中的“亂″字,善莫大焉! 清入張潮道:“人生必有一樁極快意事,亦不枉在生一場;即不能有其事,亦須著得一種得意之書,庶無憾耳?!瀣F(xiàn)《點燈集》編成在此,對上述詩文議論有興趣的朋友們不妨一讀。龔自珍知交魏源曾有信給他進忠告:“常恨足下有不擇言之病″,“不擇言之病″,吾詩亦有,愧無良藥,只好由它。但香港大學教授周錫韋復兄來信竟道:《點燈》諸詩“口沒遮攔,生動而過癮”、并不以“口不擇言″為病,反以為佳,他的說法亦是很多朋友的觀點,可見時代不同了。歷史在進步,拙詩道:“友盡與時俱進者″,此所謂也。 是為自序。 二零零三年于點燈書屋
點燈集·各家評語
周退密(上海文史館學者、詩人、書法家)
詩歌須為時而作,白傅言之久矣。
變風變雅,此內容變化之時也。
宋詞元曲,此形式變化之時也。
乃至于語體白話,此受歐西詩風浸潤,內容與形式皆變之時也。
吾友何君永沂,以其精微洞察之力,寫機智辛辣之詩,針對時代,與白傅諷諭異曲同工,可謂為時而作。
以“點燈″名集,顯幽闡微,洞燭世態(tài),此詩人立言之旨也。
鑄鼎象形,頑廉懦立,此詩人入世之愿也。
讀何君之詩,當作如是觀。
賀蘇(湖北大學學者、詩人)
《點燈集》作者自謂其詩“不倫不類、不規(guī)不矩、不溫不柔、不敦不厚″,“正統(tǒng)派、廟堂派都看不上眼″。
竊以為《點燈集》之價值,恰在于此。
詩無激情,非詩也;詩無形象,非詩也;詩無境界,非詩也;詩無歷史反思,更非詩也。
《點燈集》之詩,有激情、有形象、有境界、有歷史反思,此真詩也。
一個失掉自我的詩人,不成其為詩人。
《點燈集》有黃仲則,有龔自珍,有聶紺弩,更有作者自己——一個昂然而立直面人生的智者。
我是“江湖一個野詩人″,未入廟堂,不屬正統(tǒng)。
酷愛聶詩、熊詩、何詩。
聶、熊、何均為反溫柔敦厚詩教之最力者,何尤甚。
讀他們的詩,可治文人的軟骨證。
梁藻城(順德布衣詩人、書法家、曲藝家)
君詩取徑廣闊,今古同參,尤于當代名家之致意焉。
讀其詩,冷焰奇氣,迫人眉宇;風雨雞鳴,驚人好睡。
尤復博采語匯,腐朽神奇;直抒胸臆,奴視風雅。
或有病其放誕不醇者,不知其可貴處即坐是。
溫柔敦厚云云,烏足以牢籠才人也哉。
舒蕪(中國社會科學院學者、作家、詩人)
永沂先生正式出版《點燈集》,憶錄以往所上箋啟中的讀后之語以代評:(二零零三年二月二十八日) 先生詩功日深,詩境日進,“不作人間第二流″,正非虛語。
《自嘲》四律,郁怒排宕,如“詩隨序變觀桑海,邑有盲流愧杏林″,“未緣酒烈銷前事,肅聽宮深唱后庭″諸聯(lián),最與散宜生神似而非貌襲,佩服佩服。
(二零零一年四月十一日信) 拜讀大作《點燈》(六——八月)選錄,美不勝收。
其中《大夢》二律、《主、奴才、奴隸》(六疊),皆淬然見道之音,非尋常吟詠。
而《夜飲剡溪值月圓》一絕,淡墨濃情,尺幅千里,尤得風雅之正,諷誦涵茹,心胸開寬,不徒藝境高妙已也。
(二零零一年九月廿一日信) 大詩《三笑》三律,曼衍魚龍,憂深慮遠,吾于筆墨外窺其用心,即以“我存我處費吟哦″品之,何如?
大作熊鑒詩集代序,深入自得,而又足以闡發(fā)熊公詩心,論文難到之境也,佩服佩服。
解“涌血成詩噴土墻″之“墻″,尤出人意外,頓開茅塞。
(二零零二年一月十五日信) 大作美不勝收,贈侯井天先生四律,尤見功力,“修道懶觀儒外史,得閑來坐井中天″一聯(lián),概括侯公平生,深抉箋聶心事,巧切姓名而不傷雅,得散宜生家法,佩佩。
(二零零二年五月二十六日)
熊鑒(廣東中華詩詞學會常務理事,《路邊吟草》作者)
永沂《點燈集》要正式出版,大喜。
記得八年前我曾有詩題道:“敢在深宵大點燈,管他太守是田登。
詩如紫外光犀利,穿透泉臺十八層。
″今覺意猶未盡,再題七律一首為賀:“何郎諷鬼又欺神,郁郁文章猛謔辛。
說笑無妨三石假,言情必認十分真。
點燈偏不留官面,起搏因憐缺氧人。
正值儒林蕭瑟日,杏林開出一枝春。
林鍇(北京文史館詩人、畫家、書法家)
何大夫:……君自謂首先是大夫,其次乃詩人。
弟未經君號脈,醫(yī)道深淺未敢斷。
而作為詩人,君真一等才也,所作往往妙語如珠。
而集句聯(lián)一集,有莊有諧,有的令人噴飯,有的令人沉思,有看似未工而轉妙者,佩極、佩極。
(二零零一年十月十一日)
馬君驊(安徽大學文學院學者、詩人)
余患眼疾,持放大鏡反復閱讀《點燈》詩,視為一大快事。
還用卡片抄下幾十副詩句佳聯(lián),在手邊常讀常新,有的佳句,在反復玩味之馀,興猶未盡,忽而興來就用宣紙寫出,掛在書架旁以求讀得方便,抬頭便見也。
宋詩論大家嚴羽《滄浪詩話?詩辨》曰“夫詩有別才,非關書也;詩有別趣,非關理也″,鐘秀評:“嚴儀卿曰:‘詩有別才′,千古定論。
″(《觀我生齋詩話》卷一)何君永沂讀醫(yī)書,操醫(yī)業(yè),而善于詩,洵具天賦“別才″、“別趣″。
嚴氏下文接云:“然非多讀書,多窮理,則不能極其至。
″李東陽評:“然非讀書之多,窮理之至者則不能作。
論詩者無以易此矣。
″(《麓堂詩話》)李肯定嚴說是。
永沂業(yè)馀蕓窗窮研歷代名家詩詞,涵泳融貫,取精用宏,造詣詩風別具一格,正證嚴說不誣。
嚴滄浪又說:“夫學詩者以識為主,入門須正,立志須高。
″崔旭評:“學者識之體,悟者識之用也。
‘讀書破萬卷′,學也;‘下筆如有神′,悟也。
″(《念堂詩話》卷三)嚴、崔所說“入門″、“立志″、“學與悟″“體與用″,皆植根于“識″。
何君之詩有自己獨具之“識″,不蹈凡俗,不落言筌。
又與上說合。
才學識三者萃于一身,宜乎《點燈》卓爾不群。
張金煌(湖北大學學者、詩人)
在嶺南,像熊鑒這樣的詩人還有不少。
由于他們“公私交往久之,肺腑相傾,肝膽相照,蹇運近似,詩道復合″(李汝倫語),而且常有唱和,他們的詩事實上已經形成了中國當代詩詞界的一個十分活躍的獨特的詩派,我想大概可以名之為“嶺南派″吧。
熊鑒、李汝倫、朱帆就是這個流派的代表。
其實它至少還應該包括另外兩位詩人,一位是身居武漢的,以“老夫今有幸,不寫示兒詩″的膾炙人口的名句而蜚聲海內外的八十五歲高齡的老詩人賀蘇先生;一位是以《點燈集》飲譽詩詞界的中年詩人何永沂先生。
(《讀<路邊吟草>》)
梁守中(中山大學學者、詩人)
清夢樓主人何永沂兄近擬重訂出版其大著《點燈集》,憶昔讀《點燈》初本時,曾集其句得七絕一首,詩云:“一自飛霜冷小荷,尚留鶯唱繞南柯。
煙花散盡天如墨,起讀文山正氣歌。
″此集句詩自覺尚渾成,當合清夢樓主人脾胃,此亦不評之評也。
陳永正(中山大學古文獻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副主席、廣東書法家協(xié)會主席、廣東詩詞學會副會長)
詩之為道,有如佛法,以心傳燈,光明不絕。
何子永沂以點燈名集,其意或在斯乎!
抑謂前燈已熄,何子以大精進力,見身為燈,欲度世人于渺漠暗冥之鄉(xiāng)乎!
周錫韋復(香港大學中文系學者、詩人)
《點燈》諸詩,生動而過癮,順情直遂,口沒遮攔,又能出以形象,為社會傳神,為生民寫照,而又有真我在,此境良不易到,佳作也。
何君點的是“無影燈″,手術臺上,一切清楚了然。
于苦笑熱罵、長針利刃間,隱藏著醫(yī)者的仁心,所以為貴。
有詩人之詩、學人之詩、畫人之詩,何君的是扁鵲、華佗之詩。
藥石有靈,觸手生春,深愿如此。
熊盛元(江西詩詞學會副會長)
何子永沂,真率之士也。
術擅歧黃,性耽吟詠。
所為詩詞,淵源有自。
悄立市橋,仲則之吟肩常拍;狂臚文獻,定庵之墜緒遙承。
尤可貴者,每以良醫(yī)之眼觀世,洞察瘡痍,深明痼疾,故形諸筆墨,雖多駭俗之言,而皆率真之情也。
如“隨風日夕軟絲長,舞態(tài)翩翩綠滿塘。
愧我亦曾腰幾折,有何本事笑垂楊”(《垂楊》),諷世之馀,亦反躬自問,具見仁人心腸。
彼脅肩奔走,曲學阿世之徒,誦此能不愧死乎?又如“任是深山多綠意,也應無計避紅塵。
半生氣短空馀骨,六載宵長苦待春”(《山居秋思》),已落紅塵,何來凈土?縱欲追尋,亦猶逃峰赴壑,避溺投火,終歸一夢。
夢已成空,猶自苦待,其理想之執(zhí)著,信念之真誠,直可感天地而泣鬼神矣。
誦定庵“宮扇已遮簾已下,癡心還佇殿東頭”之句,能不感極而生悲,悲極而奮起乎?際此星沉月落之時,一燈熠熠,紅接混茫,照征人之前路,慰志士于長宵,豈不遠勝于州官之火,旋燒旋空也耶。
黃坤堯(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學者、詩人)
永沂兄敏于事變,寫作甚勤,貼近時代脈搏,彌漫社會氣息,嬉笑怒罵,見諸筆墨。
惟于詩律則不甚措意,大抵自成一格,深具打油韻味,瑯瑯上口,抵死幽默,讀者當有會心焉。
其實詩藝多方,而大盜不止,雖秉春秋史筆,于事何補,要識牢騷發(fā)盡,旋惹新愁。
湘泉痛飲,萬方多難,抒情言志,自保靈根。
詩中自有一片性情天地,繁花異卉,永沂惜之,并邀共勉。
有詩為贈:“久慕醫(yī)生大點燈,肺炎菌毒語丁寧。
人間多少荒唐事,失笑統(tǒng)歸非典型″。

人物簡介

陳仁德詩詞鈔
陳仁德,重慶市忠縣人,一九五二年生,少小失學,在社會底層當過農民、工人、業(yè)務員等,后來畢業(yè)于四川大學,先后任《重慶商報》《重慶青年報》等多家媒體記者編輯主編等,喜文學,發(fā)表各類作品百萬字以上,有專著《吾鄉(xiāng)吾土》《白居易在忠州》《陳仁德詩詞鈔》《云氣軒吟稿》等數(shù)種,現(xiàn)為中鎮(zhèn)詩社社員、中華詩詞學會理事、重慶市詩詞學會副會長,四川省詩詞學會副會長、重慶市楹聯(lián)學會副會長,《重慶詩詞》執(zhí)行主編、《巴渝詩詞》主編。
陳仁德詩詞鈔·序
作者:熊盛元 忠州陳兄仁德,世家子也。
其曾祖虔安公學究天人,筆參造化,所為之詩,骨格堅蒼,如“太息中原萬派波,星霜馳逐易蹉跎。
田間夥計騫鴻鵠,馬上雄威噴鬼魔。
滄海橫流魚鱉禍,綠林隨處虎狼多。
吾生不幸膺時變,痛哭乾坤喚奈何” (《庚申和李峙青感世八首》之一),至今讀之,猶令人感嘆歔欷。
其祖父德甫公熟諳地方文獻,抗戰(zhàn)期間,曾撰《忠縣志》,凡九十萬言,鄉(xiāng)人奉為寶典。
其先考懋智公亦耽文史,著述等身。
仁德兄幼承家學,于書無所不窺,尤愛詩詞,雖食不果腹,衣難蔽肘,而家中猶弦歌不絕。
《憶昔》詩云:“憶昔少年時,終歲愁衣食。
果腹一何難,節(jié)儉到顆粒。
窮骨已伶仃,況乃血統(tǒng)黑。
屈辱如影隨,憂患皆遍歷。
所幸一家親,風雨共朝夕。
雖云歲月艱,闔家有喜色。
阿父弄長簫,如訴復如泣。
阿母時一歌,悠悠吐胸臆。
馀韻繞屋梁,溫馨生蓬壁。
暫忘天地間,滔滔正博弈。
此中有至情,他人恐未必。
百年指一彈,光陰去無跡。
吾父歸道山,吾亦老境逼。
中夜憶當年,能不起嘆息。
”盥誦再四,嘆息不已。
轉覺虔安公“吾生不幸膺時變,痛哭乾坤喚奈何”之句,似為讖語,蓋天以百兇成就一詩人,幸耶不幸,吾難遽斷,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中夜憶當年,能不起嘆息”,仁德兄此句雖從曹子建“盛年處房室,中夜起長嘆” 點化而來,而實蘊阮嗣宗“月明星稀,天高氣寒。
嘯歌傷懷,獨寐寤言。
臨觴拊膺,對食忘餐。
世無萱草,令我哀嘆”之悲慨。
明人譚友夏曰:“夫嘆之于詩,亦不遠矣,何難即興而為詩乎?
嘗有一言數(shù)語,真篤凄婉,如猿之必嘯而后已者,非僅系乎才也。
”(《秋閨夢戍詩序》)允哉斯語!
竊以為,仁德兄詩詞亦大抵因“嘆”而成者也。
“布衣莫起風塵嘆,不信雄雞久不鳴”(《夢回》), 此少時夢回欹枕而嘆也;“投筆種瓜種豆,燃天火,焚盡文章。
仰天嘆,茫茫百感,前路細思量”(《滿庭芳 重到水坪》),此歷經磨劫,瞻念前途之嘆也;“茫茫千古同一嘆,黃鐘為賤瓦釜驕”(《醉歌》),此中歲懷才不遇之嘆也;“近日幾家嘆失盜,有時一夜數(shù)驚魂”(《黃昏得句》),此老來感傷憂懼之嘆也……尤可貴者,仁德兄非僅為個人身世而嘆,且深受白樂天“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影響,心系蒼生,為國而憂也。
蓋白傅曾任忠州刺史,而仁德兄又曾著《白居易在忠州》一書,對香山之詩爛熟于胸也。
《世態(tài)雜詠十三首》、《紀念抗日戰(zhàn)爭勝利五十周年四首》、《乞女行》、《古風四首》、《重慶大轟炸》、《文革四十年祭》、《汶川大地震歌》等篇什,皆得白氏“根情、苗言、華聲、實義”精髓,不惟關乎國運,裨補時闕,且格高境遠,響切聲沉,允稱佳構。
余最賞其《與成都自貢諸詩友茗飲重慶敘舊茶樓,樓即陪都空軍俱樂部舊址,憑窗俯看當日珊瑚壩機場,已荒草叢生矣,啟宇兄詩先成,謹賡原韻》一律: 陪都事往逐波流,江畔空馀舊閣樓。
春夢金陵成痛史,夕陽字水動新愁。
偶分險韻歌三疊,且對高朋醉一甌。
說與路人渾不識,當時冠蓋滿渝州。
此詩興象高遠,悲慨無端,“春夢”一聯(lián),融今昔于一體,較樂天“強來便住無禁老,暗去難留不奈春”嘆惋尤深。
“偶分”二句,轉寫詩友逸興遄飛,筆致?lián)P起,令人憂愁盡去,鄙吝都銷。
尾聯(lián)則情緒忽跌,欲吐還吞,咽難狀之情于喉間,含不盡之意于言外,反觀頸聯(lián),能無香山“莫辭數(shù)數(shù)醉東樓,除醉無因破得愁”之嘆乎?
如此高詠,堪稱神妙,樂天所謂“在在處處,應當有靈物護之”(《劉白唱和集解》)是也。
“老來漸與世無爭,一片詩心見性情。
留得琴書隨夢在,綴成章句讓人評。
可能隔代論功罪,應許他年定濁清。
又是空山新雨后,桂香月影入簾輕”,此仁德兄秋夜之吟也,其真情高抱,信念操守,悉見于斯。
憶客歲初夏,嘗與仁德兄同游康巴,澗底尋幽,品林泉之趣;吟邊抵掌,論今古之詩。
談及時風之頹,誦定盦“頹波難挽挽頹心”之句,不禁拊膺太息。
當此郁悶之時,嫂夫人小麗女史引吭高歌,同游諸子無不側耳傾聽,恍覺身置混茫之前,渾忘今世何世也!
歲月不居,倏已經年,俊游情景,縈夢牽懷。
承仁德兄不棄,囑為其《詩詞鈔》作序,遂草草書此,以酬高誼。
仁德詩云:“古誼常如陳酒品,好書須作美人看”,真于我心有戚戚焉。
料天下讀此書者,亦必心同此感也。
是為序。
二0一0年元月三十日,歲次己丑嘉平,盛元草于洪州青山湖畔
陳仁德詩詞鈔·跋
作者:馬斗全 予不擅詩而雅好之,尤喜與詩人游。忠縣仁德先生,先聞其名而尋讀其詩,數(shù)載后方得識其人。一見而愛之如故者,人如其詩也。 仁德美風姿而多才,善為文,詩擅律、絕、古風,詞長短調俱能,所謂各體俱備。所作多佳,頗見氣勢與功力。觀其詩、其句、其典,知多讀古人書,非時下一般文人可比者。予尤愛其中絕句與小令,以其形制短小而最能見詩家之才氣也。 蓋詩為人世間最美好之物,以故素有“風雅”、“雅聲”之稱,而最能醫(yī)俗。自古詩為心聲,最具真實與真情,故得感人。惜千載相傳之風習,不幸而遇美好與真實皆遭顛覆之今世。無病呻吟與矯情假話之作,充斥詩壇。著意雕琢、了無真情者,亦時時可見,可不嘆哉!此皆忘詩道乃至不知詩為何物者也。事實而情真乃詩道與人品所必須,于今尤應珍重之。此道喜存于仁德詩中。仁德性情中人,血性男兒,善飲,可見其豪。詩多憂國憂民之作,慷慨激昂,正所謂沉郁渾厚,而勝雕章繪句者多矣。如此之詩人,能不令人愛乎?如此之詩,能不感人乎?最感人者,是其情懷。故其紀事抒感之作尤可珍視。詩能如此,方為真詩人,亦可證國家不幸詩家幸。諸多曾見之好詩,集中未鈔,殊令人惜。雖如此,集中之真情高妙之作,亦足以感慰愛詩者心目矣。 白樂天處詩風最盛之唐時,尚云“人間要好詩”,則今日于好詩之期待,更何其迫切也。要好詩,則先須頗具才氣與真性情之詩人,仁德乃其一也。 馬斗全庚寅春分日于并門

人物簡介

撈月集
谷海鷹,一九六八年生于天津,業(yè)醫(yī)信佛,歸心凈土。素耽詩詞,二零零二年師從沽上半夢廬王蟄堪先生,師賜齋號喚云樓。近一心向佛,疏于吟詠,自改齋號為非非小筑。雜采眾長,厭矯飾而尚清醇,忌叫囂而求含蘊,雖未能至,而心向往之。有《撈月集》(詩詞集)、《碎花一掬》(隨筆)等。
撈月集·序
《撈月集序》  作者:熊盛元 津沽谷君海鷹,習醫(yī)信佛,性耽吟詠。
觀其所作,立意遣辭,皆戛戛獨造,鮮有抗手。
其詩清曠,其詞綿邈,得司空表圣“超詣”之境,所謂“少有道氣,終與俗違”、“誦之思之,其聲愈希”是也。
其所以將詩詞集命名為“撈月”者,蓋其戊申降世,生肖屬猴也。
夫“猴子撈月”,雖為動畫電影之名,而其典實出《法苑珠林·愚戇·雜癡部》,略謂過去世時,有城名波羅柰,國名伽尸。
有五百獼猴游行林中,至一樹下。
樹下有井,井中有月影現(xiàn)。
時獼猴主見是月影,語諸伴言:“月今日死,落在井中,當共出之,莫令世間長夜闇冥。
”諸獼猴議言:“云何能出?
”獼猴主曰:“我知出法,我捉樹枝,汝捉我尾,輾轉相連,乃可出之。
”諸獼猴即如主語,輾轉相捉。
未幾,樹枝斷折,一切獼猴皆墮井中。
海鷹君以此名集,實蘊佛家動念輒妄、認有皆空之理,轉覺山谷道人《沁園春》所嘆“鏡里拈花,水中捉月,覷著無由得近伊”,湯義仍《還魂記·冥誓》所謂“是人非人心不別,是幻非幻如何說。
雖則似空里拈花,卻不是水中撈月”,皆似未達一間。
何則?
以其情執(zhí)太重,一如樹神譏諷獼猴之偈所云“坐自生苦惱,何能救世月”也。
由此可知,“撈月”一名,不惟已悟物象皆如幻影,起念盡為虛妄,亦隱含釋氏三生因果之旨也。
《撈月集》中,時有宣說佛理之作,而所拈之境,則極煙水迷離之致。
如 “明波蛻影碧參差,又是春光欲盡時。
柳尚沈迷甘墮絮,花方徹悟拚離枝。
耽禪孤閣餐霞早,愛月連宵入夢遲。
廿載情絲今已竭,冰心只付片云知”(《暮春雜詠》)、“碧藕漙珠露,紅蕉綰客襟。
一年萍跡枉追尋,風擷輞川清韻,高柳付蟬吟。
欲借觀花眼,來修逝水心。
劫塵狂處叩青禽。
幾度魂迷,幾度怨痕深。
幾度夢醒回首,天外響瑤琴”(《喝火令·乙酉生辰》)、“絕世瓊姿難自處,隱向深宵,怕見蛾眉妒。
卜得塵緣嘆一縷,空勞星月題朱戶。
天意何由慳會遇,譜倦殘更,仙韻無人顧。
玉骨支離眠瀣露,為誰癡守香如故”(《蝶戀花·曇花》)、“臘尾欣逢二度春,誰憐新歲守空塵?
從知天道酬人道,一種炎涼共喜嗔”(《丙戌歲末立春 》)、“漫聽寒蟬斷續(xù)吟,些微幽思透商音。
丁寧客羽還留夢,檢點青痕莫染金。
云有態(tài),水無心,水光云影兩交侵。
高天幾許清涼意,卻向紅塵細細尋”(《鷓鴣天·早秋》)、“乞得冰輪作玉梭,鬘天織就忘情羅。
恩經怨緯千千結,了卻三生夢幾多”(《無題十首》之九)……嚴羽《滄浪詩話·詩辨》云:“大抵禪道惟在妙悟,詩道亦在妙悟。
”然詩語、禪理,畢竟是二非一,未可等同。
錢默存先生《談藝錄》闡之曰:“滄浪別開生面,如驪珠之先探,等犀角之獨覺,在學詩時工夫之外,另拈出成詩后之境界,妙悟而外,尚有神韻自廣;不僅以學詩之事,比諸學禪之事,并以詩成有神,言盡而味無窮之妙,比于禪理之超絕語言文字。
他人不過較詩于禪,滄浪遂欲通禪于詩。
胡元瑞《詩藪·雜編》卷五比為‘達摩西來’者,端在乎此”,妙哉此語。
細品海鷹君詩詞,似對此頗有妙悟也。
茲舉其五律《雪》詩,試作箋釋:
點罷羅浮靨,遙聞郢客歌。
光潛心鑒月,香冷夢凝柯。
一色齊三界,千身證六和。
從風隨意住,天地起沈疴。
首句典出《龍城錄·趙師雄醉憩梅花下》:隋開皇中,趙師雄遷羅浮。
一日天寒日暮,在醉醒間,因憩仆車于松林間,酒肆旁舍,見一女人,淡妝素服,出迓師雄。
與語,但覺芳香襲人。
至酒家共飲,有綠衣童子,笑歌戲舞。
師雄醉寐,“但覺風寒相襲,久之東方已白,師雄起視,乃在大梅花樹下”。
“羅浮靨”,代指梅花,暗逗“雪”字。
高啟《梅花九首》:“雪滿山中高士臥, 月明林下美人來”,亦此境也。
次句則用宋玉《對楚王問》之典:“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國中屬而和者數(shù)千人……其為《陽春白雪》,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shù)十人……”亦點“雪”字。
兩句蓋謂己以梅點額,與時下俗艷迥異,一如陽春白雪之曲和者寥寥也。
第三句孤迥高寒,化用王昌齡《芙蓉樓送辛漸》“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韋處厚《葫蘆沼》 “疏鑿徒為巧,園洼自可澄。
倒花紛錯繡,鑒月靜涵冰”、連文鳳《題濕洞》“洞門深鎖碧泉寒,控寒玉壺冰雪貯”等句無痕。
“光潛”,指雪內外瑩潔,而又韜光晦跡;“心鑒月”之“月”,非惟中天之月,亦隱喻真理、真善美及自性等……此句境界略似李商隱《無題》“如何雪月交光夜,更在瑤臺十二層”,可見襟懷高潔。
“香冷夢凝柯”,語極輕靈,謂夢隨雪花凝于梅柯冷香之中,似從高駢《對雪》“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
如今好上高樓望,蓋盡人間惡路歧”與林逋《梅花》三首“雪后園林才半樹,水邊籬落忽橫技”化出。
此聯(lián)仍扣住“雪”,不即不離,且曲曲傳出冷懷幽抱。
第五句中 “一色”者,雪之本色,一白茫茫也,亦即孔子所謂“素以為絢”(《論語·八佾》)。
“三界”者,就俗世而言,即欲界、色界、無色界;就解脫而論,乃指斷界、離界、滅界;而就無差別境界觀之,則法界、心界、眾生界也。
句中著一“齊”字,最見妙悟,蓋謂但得心地如雪,不染塵滓,便可證得如如,而入一真法界也。
此句雖側重說理,而仍不離“雪”字。
第六句就扣題論,“千身”乃從陸游《梅花絕句》“聞道梅花坼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而來;而就闡理看,則蘊《大寶積經》“我常舍千身,支分及頭目。
為求無上道,聞法無厭足”之意。
“六和”者,儒家謂以滑、甘調制酸、苦、辛、咸四種滋味。
禮記·禮運》:“五味、六和、十二食,還相為質也。
”鄭玄注:“和之者,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皆有滑、甘,是謂六和。
”李九齡《寒梅詞》云:“霜梅先拆嶺頭枝,萬卉千花凍不知。
留得和羹滋味在,任他風雪苦相欺。
”以此扣“雪”,又藉以闡明佛理,蓋佛家“六和”,乃身和(共?。?、口和(無諍)、意和(同事)、戒和(同修)、見和(同解)、利和(同均)也。
此聯(lián)由一己轉寫眾生,自度度人,立意高遠正大,最見菩薩心腸。
第七句“從風”,隨風也,亦即“因風”,典出《世說新語》:“謝太傅寒雪日內集,與兒女講論文義。
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
’兄子胡兒曰:‘撒鹽空中差可擬。
’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
’公大笑樂。
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
”王凝之妻,即謝道韞。
此又暗扣“雪”字,章法細密。
“隨意”,語出《三國志·魏志·程曉傳》:“官無局業(yè),職無分限,隨意任情,唯心所適。
”雪本無蹤,隨風飄灑,“隨意任情,唯心所適”四字,恰可狀之。
末句承前,謂末法時代,天地皆病,況蕓蕓眾生耶?
但能“隨意任情,唯心所適”,祛妄去執(zhí),證取“六和”,則“沉疴”自起矣。
海鷹本以醫(yī)為業(yè),又耽佛法儒道,故以“起沉疴”煞尾也。
前七句皆詠雪,惟于卒章顯志,彌見其發(fā)心之大,濟世之殷也。
元遺山云:“詩為禪客添花錦,禪是詩家切玉刀”,此之謂也。
海鷹于詩詞一道,別有會心。
嘗函告我曰:“十幾年前的多愁善感并未完全泯滅,只是因閱歷與見解的豐富能隨時化解。
從前如洶涌澎湃、連綿不絕的潮水般的情緒波動,而今只如一陣拂面的輕風。
所以也不能說那些感情豐富的詩詞所反映的不是現(xiàn)在的我,確切地說,應為我現(xiàn)在的一些瞬間。
瞬間過后,另一個我取而代之。
”此雖其一己體會,而可藉以窺探曠古詩心,誠可謂片言盡釋千年惑者也。
其于杜詩,頗賞“兩個黃鸝鳴翠柳”,謂“我就喜歡那樣的置身世外的風格”,而最賞“王維的輞川諸詩”,以其“空靈超脫”也。
故欲明其詩詞旨意,當從“置身世外”、“空靈超脫”八字著眼,方能體會個中真趣也。
其詞則守律甚嚴,所填慢詞,一字不茍,于四聲吃緊處把握尤準。
如《三姝媚》:“虛欞晨霧掩。
望茫茫華都,夢沈神黯。
萬木蕭疏,任日烘星琢,雪皴霜點。
綠萼重來,香暗度、空庭塵檻。
解事風輕,閒曳瓊枝,恍聞魚梵。
多劫情絲難懺。
甚散落天花,逗襟成魘?
慧業(yè)蘭因,竟托根萍絮,影消痕淡。
譜澀朱弦,慚未有、禪心如劍。
記取笙歌酣處,波深浪險。
”自注云:“此調二句領字后連用四平聲,末二字去上聲,木、萼、落、業(yè)、澀等處需入聲,連仄處盡量分上去、入去。
”蓋參照梅溪、夢窗同調詞定律也。
其實海鷹倚聲非僅側重聲律,更追求立意高遠。
即如此詞,上片寫清晨夢醒,推窗望遠,大霧迷漫。
在萬木蕭疏中,綠萼梅卻送來暗香,繚繞于空庭曲檻。
梅本與禪有不解之緣,故依稀聽到木魚梵唄之聲也。
下片意脈不斷,以“多劫情絲”過度到懺情。
天花沾襟,結習未消也;絮果蘭因,業(yè)緣太重也。
此自嘆亦慨世人結習太重、剛強難化也。
所可憾者,無犀利禪劍斷其塵根,只能漫拂瑤琴,冀其覺悟耳。
一結自警并告誡世人:萬勿沉溺塵海之中,否則必涉“波深浪險”,而萬劫不復也。
全詞寄寓禪理而不枯窘,誠非易易。
老杜詩云:“或看翡翠蘭苕上,未掣鯨魚碧海中”(《戲為六絕句》)。
縱觀海鷹《撈月》一集,題材似不寬闊,古風亦付闕如。
所作雖美如蘭苕翡翠,而終乏掣鯨碧海氣象,蓋其每孤窗自守,不好出游,故筆路眼界,猶未臻恢弘之境也。
蘇子由云:“轍生十有九年矣。
其居家,所與游者不過其鄰里鄉(xiāng)黨之人;所見不過數(shù)百里之間,無高山大野可登覽以自廣;百氏之書,雖無所不讀,然皆古人之陳跡,不足以激發(fā)其志氣。
恐遂汩沒,故決然舍去,求天下奇聞壯觀,以知天地之廣大。
過秦、漢之故都,恣觀終南、嵩、華之高,北顧黃河之奔流,慨然想見古之豪杰……”(《上樞密韓太尉書》)。
海鷹君春秋尚富,倘能于博覽萬卷之馀,更行萬里之路,則他日之造詣,未可限量也。
海鷹君勉乎哉!
二00九年十二月廿八日,歲次己丑暢月,劍邑熊盛元草于洪州
撈月集·跋
此書從資料收集、整理、校稿,乃至請人題簽,全仗晦窗先生。較之他的熱心,散淡的我反如局外人。 我因常歷傳奇事件,故深耽內典,懶于世事,雖愛詩詞,亦不過隨緣而已。自知塵緣已淡(一九九八年一道行高深之比丘尼曾提及我的過去生,點化我,并預言我的未來,經十馀年驗證,其言真實不虛),文字之緣亦將盡矣,權將此書作為今生對詩詞的紀念,水月空花,付之一笑。 感謝吟壇諸師友,特別是晦窗先生,并謝吳利環(huán)老人為此書題簽! 阿彌陀佛! 己丑臘尾谷海鷹于津門